少年書豪氣,才學(xué)驚儕輩——林覺民祖母的釣龍臺詩

日期:2025-01-23 16:44 來源:福州晚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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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作者:江曉青

  林覺民是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。林氏家族人才輩出。林覺民祖母梁瑞芝有一首釣龍臺詩傳世,通過閱讀這首詩歌,或許能進一步了解梁氏其人,了解這個對中國近代史頗有影響的家族。

  梁瑞芝的身份

  林覺民生父為林孝(豈頁),八歲時過繼給叔父林孝穎。《三坊七巷志》一書收錄“南后街林家世系圖”,林覺民的祖父是林彥起,祖母是梁瑞芝。官桂銓先生在《林覺民世系研究》中也考證了林覺民的祖母是梁瑞芝,他引用了民國《福建通志》的記載:“梁瑞芝,字玉田,為章鉅侄堯辰女,適漳州府學(xué)教授林彥起。少即解吟詠,有《香雪齋小草》一卷,嘗游釣龍臺,作七言懷古一首,驚其儕輩。子八:孝箴,諸生;孝箕,舉人;孝穎,諸生。(《閩川閨秀詩話》《林氏家譜》)”

  《閩川閨秀詩話》(卷三)載:“瑞芝字玉田,為余侄伯思長女,澤卿四兄之孫女也。適儒士林起鴻。少即解吟。詠有《香雪齋小草》一卷。”《閩百三十人詩存》作者姓名部分記載“伯思梁堯辰”,梁堯辰即梁伯思。《閩川閨秀詩話》記載的梁瑞芝嫁林起鴻,與《福建通志》記載不同,林起鴻或為林彥起本名。林彥起兄弟幾人都名為“林起某”,如林長民的祖父名林起蒼。《徐蘊華、林寒碧詩文合集》一書附有林氏族譜(林寒碧支),林彥起的名字記為“林起□”。綜合這些信息,林彥起本名應(yīng)為林起鴻。林彥起娶梁堯辰之女梁瑞芝,生八子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林覺民的嗣父林孝穎曾擔(dān)任《福建通志》的分纂工作,所以《福建通志》記錄的可信度很高。另外,林孝穎曾為林壽圖繼室張印的《繭窩遺詩》題詞,詞中寫道“一詞評泊吾何敢,低首夫人林下風(fēng)。閩媛未應(yīng)遜吳越,特?zé)o好事繼梁公”。林孝穎說福建的女子應(yīng)該并不比吳越遜色,只是少了梁公一樣的人。他自己注釋道:“先外太叔祖梁芷鄰公《閩川詩話》有附刊先慈釣龍臺懷古七言古詩一首。”可見,他所說梁公就是梁章鉅。梁章鉅《閩川閨秀詩話》中只有一首釣龍臺詩,即梁瑞芝所作。這也再次印證創(chuàng)作釣龍臺詩的梁瑞芝是林孝穎的母親。

  林孝穎題詞時梁瑞芝已經(jīng)離世。何振岱為《繭窩遺詩》撰寫序言,其中提到,詩稿由林渭漁發(fā)現(xiàn)、刊印于甲寅年。所以林孝穎題詞時間應(yīng)當(dāng)是1914年左右。梁瑞芝父親梁堯辰是優(yōu)貢出身。梁堯辰在光緒年間曾在泰寧、政和等地任訓(xùn)導(dǎo)。任職信息可在泰寧等地縣志中查到。梁瑞芝“少即解吟詠”和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圍密不可分。

  梁瑞芝的釣龍臺詩

  《閩川閨秀詩話》(卷三)中收錄了梁瑞芝游釣龍臺的七言懷古詩,還提到梁瑞芝曾“詠有《香雪齋小草》一卷”。但目前可查的梁瑞芝作品僅有釣龍臺詩一首。這也是我們了解這位祖母僅有的窗口。梁章鉅記載,這首詩是梁瑞芝15歲時創(chuàng)作,“驚其儕輩”。釣龍臺位于今臺江區(qū)大廟山,相傳因越王余善曾于此釣得白龍而得名,也曾是閩越王無諸受漢冊封之地。梁瑞芝詩云:“全閩江山稱第一,中有危臺突然出。江水吞天風(fēng)逐云,無數(shù)蛟虬翻浪溢。當(dāng)年降漢疏封王,襟吳帶越開雄疆。樓角丹青亙不斷,管弦朝暮聲飛揚。一自蒼江跨龍去,精靈劍槊江中央。我來欲發(fā)蘇門嘯,興廢盛衰付憑眺。逐鹿雄風(fēng)安在哉,廢寢頹扃幾殘照。君不見歌風(fēng)臺,戲馬臺,兩坯黃土湮蒿萊。劉項英雄尚如此,何況不及劉項才。”

  全詩氣勢磅礴。首句“全閩江山稱第一”就點出山體的不凡地位。后三句寫出了高臺拔地起,四周江浪滔天的壯闊景象。五、六句追溯閩越國開疆拓土,接受冊封的光輝歷史。七、八句想象當(dāng)年樓閣華麗、笙歌不斷的繁華景象,為下文轉(zhuǎn)入衰敗蓄勢。她巧妙地將釣龍的傳說與閩越國的消亡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“一自蒼江跨龍去”既交代了閩越國的消亡,也不失氣勢。詩歌后半部分抒發(fā)對歷史興衰變化的慨嘆,英雄遺跡終歸塵土。全詩感情深沉,既有歷史的厚重,又有空間的開闊。作者的胸襟、氣度可見一斑。很難相信是15歲女子所作。

  詩歌用典熟練、貼切。“蘇門嘯”“歌風(fēng)臺”等典故信手拈來。釣龍臺是閩越國重要歷史遺跡。閩越國無諸帶兵參與了劉邦、項羽的楚漢之爭,“逐鹿中原”,因助漢有功而受封。詩中用劉邦、項羽的歌風(fēng)臺、戲馬臺典故就十分貼切。“劉項英雄尚如此,何況不及劉項才”既寫歷史興衰的普遍規(guī)律,也對同一時期歷史人物的才華高下進行了品評。此外,“襟吳帶越”“管弦朝暮”等詞語既似化用《滕王閣序》《阿房宮賦》語句,又不失獨創(chuàng)性。15歲梁瑞芝的才學(xué)令人稱嘆。梁章鉅也感嘆“時玉田甫及笄也”。

  清代閩地女性創(chuàng)作成風(fēng)

  明清以后,更多的婦女讀書習(xí)字,詩壇也出現(xiàn)了更多女性的身影。清人杭世駿《榕城詩話》寫道:“吾閩縉紳家婦女,莫不諳詩書。唐宋以前載籍,鮮有記述。明清以降,閨門弦誦,比屋相聞。”而且,更多受教育的女性也能走出閨閣,走到山水間,留下詩作和題刻。鼓山就留有巡撫汪新妻方芳佩的題刻。方芳佩本人有作品《在璞堂吟稿》。她的兩個女兒汪纘、汪紉也各有詩集,另一女兒汪繡早逝,也能作詩。她的兒媳王德儀也留有作品集。也是這樣的時代背景下,15歲的梁瑞芝識字習(xí)文,并創(chuàng)作了如此豪邁的記游詩作。清代詩人黃任的女兒黃淑窈、陳壽彭的妻子薛紹徽、林壽圖的繼室張印也都曾留下歌詠釣龍臺的詩作。

  人才輩出的背后,是福建興盛的文教。其中女性教育的重視和普及,發(fā)揮了巨大作用。正因為有了許多梁瑞芝一樣優(yōu)秀的母親或祖母,家族有了更濃厚的文化氛圍。梁瑞芝八子,一人早逝,另外七子都能作詩,在《閩百三十人詩存》中可以找到他們的部分詩作。孫輩中林覺民與林寒碧,名垂史冊。梁瑞芝功不可沒。

  《福州晚報》(2025123 A07 閩海神州)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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